不慎掉下了懸崖？

大多數弟子抱著明哲保身的態度, 雖然他們眼見著王小君分明是被蕭影兒推下去的，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他們裝空氣還來不及, 才不會多事揭發韓采薇說謊。

可是那個剛才被韓少淵特別問話的弟子不一樣, 既然韓少淵單個找了他說過話，他已經身陷在泥沼之中, 倘若此時任由韓采薇糊弄韓少淵，怕是日後被韓少淵知道了真相, 韓少淵也不會放過他。

忙顫顫巍巍的道：“公子, 她才是說謊！”

韓少淵看都沒有看他, 卻是望著韓采薇問道：“搶？”

韓采薇被那名弟子指認說謊，一瞬間不知所措，只道：“在外室的竹林, 他的確……”

韓少淵搖了搖頭：“采薇，凝神丹是我托王小君帶給你的。”韓少淵說著，眼露探尋之色道：“他如果想要強占，根本不需要給你看到, 你說他搶？他有必要多此一舉麽。”

說到最後，韓少淵的語氣瞬間森寒起來，這是韓采薇從未見過的樣子。

韓少淵從小在山居城韓府內院, 韓采薇跟他少有接觸，只知道這個哥哥跟自己會面極少，一是不熟，二是因為受了王氏熏陶的原因, 也不喜歡自己，但是他向來溫潤，沒有棱角，即便對自己不喜，也從來沒有向自己表露過這樣的神色。

接著，身後那名弟子小心翼翼道：“公子，那天的事情我們都看到了，但是……事關一人，很厲害，我們不敢說，怕被報覆……”

“說！”韓少淵道：“說實話，你們放心，我不會任斯人如此猖狂。”

那弟子權衡之後，這才提了膽子，說道：“王小君搶韓采薇的丹藥不假，在我們趕去的時候他已經被打的沒有還手之力了，是蕭影兒，小君是我們的朋友啊，我們但凡早趕去一點，也不至於讓他們如此，那蕭影兒著實太可恨了，王小君已經敗陣，她還……”

“蕭影兒？”韓少淵眸光一縮，“她還怎樣？”

“王小君原本只是受了點傷，可是那蕭影兒實在是心狠手辣之輩，她竟然趁人之危，趁王小君不備的時候，直接將他從室外竹林的斷崖邊推了下去！”

在那一瞬間，整個靈植園陷入一股深深的森寒之中。

韓少淵低下頭去，望著自己的右手，沒有人看清楚他的表情，韓采薇不禁後退一步。

眾人只見從韓少淵右手飄散出一片粉塵，餘光望去，只見韓少淵將右手的儲物袋，連同儲物袋中裝著的東西，一同徒手碾碎。

齏粉在手中飄盡，韓少淵心中苦澀，許是夾雜著一些悔恨。

韓采薇怕極了他，韓少淵卻忽然轉過臉，輕聲問道：“王小君真的只是搶你的丹藥，沒有因為別的？”

有片刻的時間，韓采薇就要守不住了，就要將心裏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，告訴他，不，王小君比這還要卑鄙禽/獸呢！他搶的是你妹妹的元陰，你承認這個妹妹也好，不承認也好，你們畢竟有血脈相連的關系，他要以玷汙你的友情和親情的方式，來毀滅你的道心，想以此來引出你的心魔，你知道麽？

“韓采薇啊，你說韓少淵有一個被人強/暴的廢物妹妹，他會不會生出可怕的心魔啊？哈哈哈哈……”

韓采薇一直都沒有忘記，王小君當初猙獰如野獸一般，對她咆哮著這樣的一句話。

也不知是為了自己能夠不受人非議，還是為了不辜負蕭影兒為她力壓真相的苦心，亦或是……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，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他的哥哥不被影響道心……

韓采薇一邊害怕，一邊咬牙道：“沒有別的。”

“他既然那般想要……你為何不給他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無非是身外之物！”

“……”韓采薇楞楞的看著韓少淵，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“倒是我錯了。”

韓少淵一邊淡淡的說道，一邊上前一步。

韓采薇退後一步。

韓少淵終於站在原地，收了劍，不知是失望，還是鄙夷，他冷冷的望了韓采薇一眼，轉身大步往靈植園外走去。

那個眼神讓韓采薇心裏涼透，她望著韓少淵離開的背影，他以為他會對她遷怒，可是他沒有。

韓少淵沒有打算因為王小君的事情拿她如何，盡管她也是當事人，但是也沒有對她再說一句話。

韓采薇不知道為什麽，看著韓少淵漠然離去的背影，她一下哭出聲來，當初被王小君傷害的時候，她也掉眼淚，是因為畏懼和不知所措，可是這一次，卻是因為傷心。

也不顧全園弟子如何看她，她坐在地上抱著腿哭泣哽咽，韓少淵從前也沒對她怎樣好過，可這是韓采薇第一次因此難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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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少淵叫了一個弟子帶他到王小君掉下的那座斷崖邊去看。

站在崖邊，朝崖底望去，一望無際，盡是茫茫的深淵。

韓少淵禦劍而去，那位弟子腳一軟，差點坐在地上，見韓少淵走遠，終於撒丫子跑開。

韓少淵落在蕭影兒洞府前，蕭影兒仍在閉關。

小魚在蕭影兒的靈寵袋，倏地感到了一陣凜冽的劍意，似乎還帶著刻意壓制的殺氣。

韓少淵神識一掃，蕭影兒正在入定。

“蕭影兒。”韓少淵在洞府外淡淡的喚了一句。

久久沒有回應。

韓少淵擡起手，蕭影兒設下的禁制他可以很輕易的解開。

但他擡手落手，終是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執劍在手，韓少淵以劍為筆，在蕭影兒洞府外的土地上刻下了兩行大字。

“出關後宗門武道臺見。韓少淵。”

這些字蘊含著韓少淵充沛的劍意，風吹之不散，雨亦打之不化。

閉關的蕭影兒根本不知道，自己閉關入個定，都能被人單方面強行約戰。

道宗的宗門，每個宗門都有自己的演武場地，供弟子們平時切磋習練，學以致用，演武場一般都是以坪野曠地為場所。

在演武場地之中，也有一些宗門設立供弟子之間解決恩怨用的鬥法臺，因為修士們性格不一，在大的環境難免摩擦，但宗門對一般弟子之間有紀律禁制互相傷害，鬥法臺也是考慮到對於人性情緒的疏導，不然梁子結在心裏對弟子的性情總是會有些影響的。鬥法臺宗旨是恩怨可清，但必須文明解決，所以道宗的鬥法臺都有明確的紀律約束：鬥法者區分勝負，點到即止！

可是，大概是從太古開始，宗門建立鬥法臺已經默認了一件事情，若非決鬥，不上鬥法臺，鬥法臺上的勝負，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住的。

如若取勝，倒是沒什麽，若敗戰……

是要自廢修途的，比如，琴修毀琴，劍修折劍，若不遵守，當然也沒人相逼。只是終此一世怕是在宗門受盡鄙夷，成為一個失去人格和尊嚴的茍且者。

在道宗修行之人大多不會不守承諾，在過往因恩怨義氣而自毀修行的人，不在少數。

這樣的決鬥殺不了人，卻能殺滅一個人的驕傲和志氣，殺滅一個人生而為人的權利和資格。

這也是名門正派，那些自詡心懷坦蕩的君子們，最喜歡的戰爭方式。

蕭影兒沒有想到，韓少淵竟然也好這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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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光如梭。

轉眼蕭影兒已經閉關了兩個月的時間。

因為有聚神珠的滋養，還有蕭影兒在匯通天地島的時候買的一瓶上品凝氣丹輔助，蕭影兒很快已經進階到煉氣七層了。

聚神珠的輔助效果自不用說，單是個上品的煉氣丹，可是要二百下品靈石一粒，蕭影兒現在有的是錢，對於所用的消耗物自然是有多好買多好，因為見識過玄天老祖九階築神丹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，她深信品階越高的消耗物，對修行的幫助則越見成效。

短短時間，從煉氣二層達到七層，暫不說這對於她原先不被人看好的資質來說，算的上神速，就是同批弟子之中天賦要比普通人好點的，若無奇遇，這點時間怕是進階一兩層都算好的。

蕭影兒在最初進境至煉氣七層的時候，她的劍府竟然微微的震顫起來，劍府上懸著的小木劍，原本就綠油油的顏色似乎更濃綠了一點，那綠意如同碧綠的湖面被輕風吹拂，時不時泛出一道道淺色的漣漪，自上而下，在纏繞著小木劍外的綠藤上蕩漾。

蕭影兒安靜內視，發現自己的經脈，原先極細微的脈絡，似乎稍微寬闊了一絲，原本極淺的氣海，也比從前深了。

蕭影兒重新服下一粒辟谷丹，小魚知她此時不在定境之中，才出聲道：“恭喜進階至煉氣高階。”

煉氣期統共有三個境界，低階為一二三層，中階為四五六層，高階為七八九層，這些看似小境界，差別卻是不小的。

蕭影兒兩個月前表明不還給小魚自由，小魚情緒當時情緒很低落，不怎麽和蕭影兒說話，這是蕭影兒閉關入定之後，他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，蕭影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跟他刷刷好感，嘿嘿一笑道：“哪有賀喜不給禮錢的？”

小魚似乎楞了楞，片刻後，一聲輕笑傳來。

蕭影兒心裏忽然感到一絲輕快，小魚溫聲道：“上次在匯通天地島，給你的禮錢你一時半會兒也花不盡，卻還貪心問我要？”

蕭影兒齜了齜牙：“貪心乃人之根本，一個人不管現在過的多好，都希望比現在更好，如果人人都安於現狀，沒有貪取精神，修士們豈不是整天呼呼睡大覺就好了，還修煉個什麽，何必去問道長生的彼岸，披荊斬棘去往劍道的巔峰呢？”

小魚一時竟然無言以對，低低一笑，才道：“人家那是上進，就你是貪心……”

蕭影兒拍了拍靈寵袋子道：“我就貪點財。”

想了想，忽然又道：“或許還貪點別的，但是我貪的，不是明天比昨天有多好，而是，貪圖當下我擁有的，我能抓的勞……”

蕭影兒拍著靈寵袋的手忽而變輕，認真的道：“你再等等我，我再沖階看看，還能不能往上進階了，等我出關之後，我就去跟蘇君默申請出山，你要是想念山外的江河湖海，我帶你去，但是，我還會帶你回來。”

小魚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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